锡安主义与纳粹主义:字面上的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1934年9月,约瑟夫·戈培尔的宣传报纸《Der Angriff》(《进攻》)发表了一篇特别系列文章:由党卫军军官利奥波德·冯·米尔登斯坦撰写的十二部分旅行记,描述了他与锡安主义官员库尔特·图赫勒一起访问巴勒斯坦的经历。为了宣传这一系列文章,戈培尔在纽伦堡铸造了一枚纪念铜章:一面是大卫之星,铭文为“Ein Nazi fährt nach Palästina”(“一个纳粹前往巴勒斯坦”),另一面是纳粹十字标志,上面写着“Und erzählt davon im Angriff”(“并在《进攻》中讲述此事”)。 这枚铜章捕捉到了一种短暂但令人震惊的现实:纳粹官员和锡安主义领导人对犹太人移民巴勒斯坦的共同利益。纳粹希望德国成为judenrein(无犹太人);锡安主义者希望为他们未来的国家增加人口。他们的合作,务实且机会主义,在20世纪30年代蓬勃发展。 背景:欧洲民族主义与犹太人排斥 19世纪见证了民族民族主义的兴起——一种认为每个民族(由种族、语言和“血统”定义)应生活在自己国家中的信念。这是意大利和德国统一的意识形态燃料,也是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中民族主义叛乱的动力。 少数群体在新秩序下饱受苦难: - 罗姆人(吉普赛人)被驱逐,受到刻板印象的攻击,后来成为纳粹灭绝的目标。 - 波兰人在普鲁士受到德意志化,在沙皇俄国受到俄罗斯化的压迫。 - 捷克人、斯洛伐克人、乌克兰人、南斯拉夫人在奥匈帝国受到压迫。 - 亚美尼亚人在奥斯曼帝国遭到屠杀和种族灭绝。 - 巴斯克人、加泰罗尼亚人、布列塔尼人、科西嘉人在西班牙和法国受到压迫。 - 索布人、丹麦人、芬兰人、波罗的海人在普鲁士或俄国统治下被同化或压迫。 这些群体中的大多数通过争取权利或独立来应对。然而,锡安主义主张,解决犹太人压迫问题的方法不是在欧洲争取平等,而是殖民巴勒斯坦。 反犹主义作为锡安主义的先决条件 反犹主义早在纳粹之前就已广泛存在: - 德国: 威廉·马尔在1870年代创造了“反犹主义”一词。 - 法国: 德雷福斯事件暴露了根深蒂固的反犹主义。 - 俄罗斯: 集体迫害(1881-1905年)迫使数十万人流亡。 - 奥地利: 维也纳市长卡尔·卢格以反犹主义为基础建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。 - 匈牙利、罗马尼亚、波兰: 血腥诽谤、配额、集体迫害。 锡安主义者将反犹主义解读为犹太人不属于欧洲的证据。赫茨尔的《Der Judenstaat》(1896年)得出结论:反犹主义永远不会消失,因此犹太人需要自己的国家。 锡安主义与纳粹的交汇 1933年备忘录 1933年6月21日,德国锡安主义联合会(ZVfD)向阿道夫·希特勒提交了一份备忘录。备忘录中写道: “基于新国家确立的种族原则,我们希望将我们的社区融入整体结构,以便在分配给我们的领域内,我们也能为祖国开展富有成果的活动……因为我们也反对种族混合婚姻,并支持保持犹太群体的纯洁性。” 哈瓦拉协议(1933-1939年) 1933年8月25日,纳粹德国与犹太机构签署了哈瓦拉协议(“转移”)。 - 机制: 德国犹太人将资产存入德国银行;这些资金用于购买出口到巴勒斯坦的德国商品。移民在巴勒斯坦以当地货币获得收益。 - 结果: 在哈瓦拉协议下,约60,000名德国犹太人移民到巴勒斯坦。 - 影响: 促进了德国出口和锡安主义发展,同时削弱了国际犹太人抵制。 《Der Angriff》与米尔登斯坦-图赫勒之旅 1933年春,锡安主义官员库尔特·图赫勒联系了党卫军军官利奥波德·冯·米尔登斯坦,希望通过纳粹媒体的正面报道促进移民。米尔登斯坦和他的妻子与图赫勒一家一起游历了巴勒斯坦,参观了特拉维夫、集体农场、耶斯列谷、萨费德、希伯伦和耶路撒冷。 这次旅行催生了“Ein Nazi fährt nach Palästina”(“一个纳粹前往巴勒斯坦”)系列文章,发表于1934年9月26日至10月9日的《Der Angriff》。 “Ein Nazi fährt nach Palästina”(1934年) 一个纳粹前往巴勒斯坦并在Der Angriff中讲述此事 每篇文章都附有锡安主义定居点和开拓者的照片。以下是选摘。 第1部分 – Aufbruch nach Erez Israel(9月26日) “在柏林火车站,年轻犹太人登上火车。他们唱着希伯来歌曲,声音充满乐观。他们喊着告别:Shalom! ……这是一个出发重建的民族的呼唤。” 第2部分 – Ankunft in Haifa(9月27日) “在海法港口,阿拉伯搬运工挤在一起,喊叫着,用贪婪的手抢夺行李。相比之下,移民局的犹太官员以秩序和纪律迎接我们,他们的文件准备得一丝不苟。” 第3部分 – Tel Aviv, die jüdische Stadt(9月28日) “这里只有犹太人居住,这里只有犹太人工作,这里只有犹太人经商、洗澡和跳舞。城市的语言是希伯来语——一种古老的语言,重获新生——但城市本身是现代的、西式的,拥有宽阔的街道和迷人的商店。到处都在建设,以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。” “巴勒斯坦的绝大多数犹太人是乐观的、勤奋的、理想主义的,他们决心用自己的汗水建设这片土地——与通常施加在犹太人身上的刻板印象完全相反。” 第4部分 – Die Kibbuzim und das Land(9月29日) “在集体农场里,每双手都在工作:男人、女人和孩子一样。沼泽地被抽干,果园被种植,谷仓被建造。这里诞生了一种新的犹太人——扎根于土地,亲近土地。” 第5部分 – Ben Shemen und die Jugend(9月30日) “在Ben Shemen青年殖民地,年轻的开拓者不仅接受教育,还接受劳动训练。他们耕地、照料牲畜,并以纪律行军。他们的眼中闪耀着未来的精神。” 第6部分 – Die Jesreel-Ebene(10月1日) “在耶斯列谷,我遇到了定居者中的领袖本-古里安。我们周围,曾经是沼泽和荒漠的地方变成了肥沃的农田。这里的定居者集体生活,分享一切,坚信他们正在打造一个新的国家。” 第7部分 – Arabische Düfte(10月2日) “几位老妇人坐在我对面。年纪最大的已经不戴面纱了,尽管人们希望她们戴上……还有这些肮脏的孩子。巴士摇晃得让人难受。一个小女孩晕车了。阿拉伯的气味早已环绕着我们,现在变得无法忍受。我们也把头伸出窗外。” 第8部分 – Safad und der Norden(10月3日) “在萨费德,气氛紧张。阿拉伯人抗议英国人,挥舞拳头并喊叫。犹太人在他们的小社区里,躲在看守的门后。这里清楚地表明:阿拉伯人反对进步。” 第9部分 – Hebron und die Vergangenheit(10月4日) “我们经过了希伯伦被烧毁的犹太区。废墟提醒着1929年的血腥日子,当时阿拉伯暴徒袭击了他们的邻居。被火熏黑的石头,空荡荡的房屋,曾经繁荣的犹太生活之地如今一片寂静。” 第10部分 – Jerusalem und die heiligen Stätten(10月5日) “在哭墙,犹太人低声祈祷。阿拉伯人经过时嘲笑、喊叫和讥讽,扰乱了他们的虔诚。晚上,我参加了耶路撒冷犹太作家的一次聚会——一个充满对话的沙龙,古老的传统与年轻的复兴相遇。” 第11部分 – Die Zukunft des Landes(10月6日) “巴勒斯坦有能力再容纳数千人。已经取得的进步显示了当理想主义与劳动结合时可能实现的目标。但英国人犹豫不决,害怕骚乱,而阿拉伯人变得不安。” 第12部分 – Eine Lösung der Judenfrage?(10月9日) “在巴勒斯坦,犹太问题找到了解决方案。在这里,犹太人变得富有生产力、创造力,与土地紧密相连。困扰欧洲的问题在以列兹以色列的土壤中得到了治愈。” 从米尔登斯坦到艾希曼 到1935年,阿道夫·艾希曼加入了米尔登斯坦的部门。他研读了赫茨尔的《Der Judenstaat》,学习了希伯来语和意第绪语,并自称“锡安主义者”——不是出于信念,而是作为推动移民作为“犹太问题”解决方案的手段。 艾维昂、移民失败与激进化 1938年7月,艾维昂会议召集了32个国家讨论犹太难民问题。大多数国家拒绝增加移民配额;只有多米尼加共和国为10万人提供了土地,尽管最终只有几百人被重新安置。 纳粹宣传得意洋洋:“犹太人待售——无人想要。”锡安主义代表团只关注巴勒斯坦,拒绝其他目的地。移民的失败促使纳粹从驱逐转向灭绝。 艾希曼与哈加纳的接触 1937年,哈加纳特工费维尔·波尔克斯会见了艾希曼和赫伯特·哈根。波尔克斯请求武器和纳粹对英国的支持,将英国描绘为共同敌人。艾希曼和哈根以假身份前往巴勒斯坦,被英国驱逐,并在开罗再次与波尔克斯会面。未达成协议,但这一事件揭示了双方的务实——以及绝望。 过去的阴影 在种族灭绝之前,纳粹政策包括: - 系统性财产剥夺(犹太财产的雅利安化)。 - 公民身份丧失(纽伦堡法律)。 - 双重法律体系(犹太人对雅利安人)。 - 任意拘留(早期集中营)。 观察者指出,今天以色列/巴勒斯坦的结构性相似之处:土地征用、公民身份拒绝、定居者与巴勒斯坦人的不同法律体系以及行政拘留。 结论:种族民族主义的两面 锡安主义与纳粹主义,尽管结果相反,却共享一个共同框架:两者都是拒绝同化、颂扬分离并以生物学定义身份的民族民族主义项目。 《Der Angriff》的铜章,带有纳粹十字和大卫之星,不仅仅是收藏家的奇珍——它提醒人们,欧洲的反犹主义并未在欧洲解决,而是被输出到巴勒斯坦,巴勒斯坦人成为两种种族民族主义意识形态设计的“解决方案”的受害者。 参考文献 - 《Der Angriff》(柏林),第226-237期(1934年9月26日-10月9日)。 - 德国锡安主义联合会致阿道夫·希特勒的备忘录,1933年6月21日。 - 哈瓦拉协议,1933年8月25日。 - 艾维昂会议记录,1938年7月。 - 艾希曼证词(耶路撒冷审判,1961年)。 - 雅各布·博阿斯。《一个纳粹前往巴勒斯坦并在Der Angriff中讲述此事》。History Today,1980年。 - 伦尼·布伦纳。《独裁者时代的锡安主义》。伦敦:Croom Helm,1983年。 - 埃德温·布莱克。《转移协议:第三帝国与犹太巴勒斯坦之间契约的戏剧性故事》。纽约:Macmillan,1984年。 - 弗朗西斯·尼科西亚。《第三帝国与巴勒斯坦问题》。奥斯汀:德克萨斯大学出版社,1985年。 - 汤姆·塞格夫。《第七百万:以色列人与大屠杀》。纽约:Hill and Wang,1991年。 - 大卫·塞萨拉尼。《艾希曼:他的生活与罪行》。伦敦:Heinemann,2004年。 - 沃尔特·拉克尔。《锡安主义历史》。伦敦:Tauris,2003年[原1972年]。 - 彼得·隆格里希。《大屠杀: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与谋杀》。牛津:OUP,2010年。